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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山水，何谈东坡？

时间：2019-12-19 09:00:46 来源：杨明森作者：

文|杨明森
多年以前，人们关注的主要是文学东坡，书法东坡。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而唐宋文学和书法，苏东坡却是历史公认第一，不存在之一。唐宋八大家之首，是东坡。书法宋四家苏黄米蔡，苏东坡依然排在首位。
而现在成为网红的，则是官员苏东坡，是一个在失意的时候很洒脱的官员东坡。
苏东坡的一生，小的失意姑且不说，大的磨难就有好几次。特别是蒙冤入狱，三度被贬发配。
但是，唐宋文学家和诗人官员，有几个是一帆风顺的？唐宋八大家，也就曾巩比较平稳。苏东坡的弟弟苏辙，被贬谪两次；老师欧阳修被贬谪三次，同门兼朋友兼政敌王安石，大起大落。老前辈韩愈被贬三次，都是去了荒蛮广东。柳宗元被贬两次，永州、柳州至今还有很多遗迹和传说。
既然同样经历过被贬，为什么后人对苏东坡的失意关注最多，解读最多呢？
主要是苏东坡失意的时候很洒脱，坚定，忍辱，智慧，乐观。
正是由于洒脱，苏东坡才把失意变成了人生旅行。举起来千斤重，放下来四两轻，不仅拿得起，放得下，而且放下之后还能拿得起，拿起来照样千斤重。
能够达到这样的人生高度，必定是有情怀的。
情怀这个词，与苏东坡联系起来，就变得高洁和高贵。
苏东坡的坚定，是有情怀的真信念；
苏东坡的忍辱，是有情怀的大忍让；
苏东坡的智慧，是有情怀的大修炼；
苏东坡的乐观，是有情怀的真豁达。
这种情怀是什么呢？苏东坡自己没说，文学史也没有说。但是，我们可以从苏东坡的作品中体会得到，可以从苏东坡的职业作为中看得出来。
这就是山水情怀。
1

在苏东坡的诗文中，讴歌最多的是山水。有学者统计，苏东坡的三千多首诗词，近两千首与山水有关，或者直接写山水，或者以山水为意象。
苏东坡之豪放，主要体现于写山，写水，写山水。他的格局、气质和精神，寄托于山水，表达为山水。
苏东坡的人生经历，始终与山水有不解之缘。可能是宿命，可能是太多偶然，苏东坡的所有重大作为，都跟山水密不可分。
苏东坡的山水情怀，表现为三个层面。我敬山水，我乐山水，我即山水。
我敬，体现了人与山水的关系；我乐，由山水而深化为人与人的关系；我即，从山水、人，又回到了自我。这三个层面，构成人生大境界，一般人很难达到。
所谓山水情怀，当然不是苏东坡独有。特别是唐宋两代，山水诗人太多了。比方王维、李白、孟浩然，杨万里。苏东坡的不同，在于既是山水诗人，又是高级官员。
这样的诗人兼官员也有不少。苏东坡的大不同，在于不仅讴歌山水，赞美山水，而且按照诗人的逻辑保护山水，治理山水。
苏东坡的情怀，诗化为山水，物化为山水。
诗人苏东坡，笔下山水皆风景。官员苏东坡，手下山水即文章。
胸怀大山水，不改真性情。这是文学东坡、书法东坡、官员东坡，更是山水东坡。
2

苏东坡歌咏山水，打理山水，一生行走于山水之间。
苏东坡一生去过90个地方，大部分是山水城市。苏东坡的仕途，始终与山水相伴。
眉山、成都、剑阁、重庆、丰都、泸州、涪陵、合江、万县、奉节、巫山、广元，这些川内城市自不用说了。当年最著名的山水城市，苏东坡几乎都去过。包括西安，宝鸡、临潼、扶风、周至、岐山、黄石、黄冈、沙市、荆州、钟祥、襄阳、鄂州、石首、南京、徐州、淮安、扬州、镇江、苏州、无锡、丹阳、连云港、常州、杭州、余杭、临安、嘉兴、富阳、建德、金华、怀远、阜阳、芜湖、当涂、灵璧、南昌、赣州、九江、永修、星子、济南、胶州、蓬莱、广州、惠州、雷州、连江、韶关、合浦、梧州、澄迈等等。
其中有的是任职地以及贬谪流放地，有的是路过，为欣赏山水而特意停留，有的则是专门造访。
在凤翔担任通判的时候，苏东坡利用闲暇，游历黑水谷、终南山，寻访知名古刹和周文王故里。太白山参加公务活动，专门安排了考察山水的行程，并把考察结果写成报告，上呈朝廷。
到徐州任知州，苏东坡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山水风光，称赞徐州是旅游的好地方。
在杭州任通判和知州，苏东坡走遍了周边山水。作为知州，苏东坡不愿意在官邸办公，而经常到郊外去，带几个工作人员，在山中水边找个地方处理公务。
即使是在被贬，发配惠州的路上，苏东坡也不忘欣赏美丽山水。特别是途经大庾岭的时候，山顶清风徐徐，头上咫尺就是白云，苏东坡顿觉神清气爽，甚至忘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3

如果仅仅是欣赏山水，那还只是旅行者。
苏东坡看山水，写山水，走到哪里，就把哪里的山水变成诗，变成画。山水，是苏东坡灵感的源泉。
他说，顾我无足恋，恋此山水清。
他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山水给苏东坡以诗意，苏东坡还山水以诗。只要苏东坡写过的山水，必定成为经典。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艳抹总相宜。
这是表现西湖最好的诗。
林语堂先生说，西湖的诗情画意，非苏东坡的诗思不足以极其妙；苏东坡的诗思，非遇西湖的诗情画意不足尽其才。
苏东坡写的庐山，也是家喻户晓。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能与这首《题西林壁》一比知名度的，只有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苏东坡与李白，是两座高峰。也有人说，苏东坡、李白和王维，是山水诗词并列的三座高峰。但是，苏东坡这座高峰，与李白和王维相比，又有不同的风景。
苏东坡不像李白那样，放浪无羁，游山玩水，醉卧市上酒家，天子呼来不上船。苏东坡乐山乐水，爱山爱水，内心激情澎湃，行为有严格约束。这种约束，是官身不由主，也是苏东坡的自觉，自律。苏东坡看上去很随意，其实是小处随意，大处有规矩。
苏东坡也和王维不同，不是安静地住在郊区的别墅里，思考山水哲理，描写山水空灵。在苏东坡的山水里，有佛家的超然，道家的通透，而主要的是儒家的经世致用。
在文学史上，文人雅士往往钟情于一个隐字。动不动就隐逸田园，隐居避世，隐退江湖，隐居不仕，隐逸山林，希望成为隐逸高士。苏东坡也曾偶尔动过隐退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从来没有真隐过。
如果把山水诗词分为庙堂和江湖两种，苏东坡无疑是属于庙堂的。他的心灵是诗人的，目光却是官员的，务实的。
4

作为官员，苏东坡必然要跟山水打交道，保护山水，利用山水，治理山水。
而一旦进入实操阶段，苏东坡又回到了诗人。他用诗一样的语言构思，把经手打理的山水变成诗与画。
最经典的故事，是苏东坡与西湖。苏堤，是苏东坡的一首无字长诗。三潭印月，是苏东坡的一幅精美画作。
疏浚西湖，作为一项水利工程，非常成功。疏浚，不仅清理了野草和淤泥，恢复了湖水面积和水质，而且完整保护了西湖的生态系统，至今仍不失为生态治理的生动样本。
同样重要的是，一项实用工程，却做得如此浪漫，如此精美到每个细节，景自天成。
一处风景，说不出来可以写，写不出来可以画，画不出来可以拍照。有时候，拍出来的比真实景色还漂亮。但是，去过西湖的都有感受，自己怎么拍，也表现不了西湖的美。特别是苏堤和三潭印月，几乎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可拍照。
如果仅仅是治理杭州西湖，或许有偶然性。而苏东坡主持的类似工程，还有很多。最著名是三个西湖，一个在杭州，一个在广东惠州，一个在安徽颍州。每一项工程，都充满诗意。
在流放地惠州，苏东坡以戴罪之身，主持了当地最大的水利工程，疏浚丰湖。苏东坡后来将丰湖改名为西湖，因为整治之后的丰湖，与杭州西湖一样美丽。
一千年过去了，惠州西湖仍然保持着苏东坡当年规划建造的总体样子。苏堤还在，小岛还在，宝塔还在。那是惠州人心中的最美风景和集体乡愁。

苏东坡担任颍州知州期间，主持疏浚了颍州西湖。跟疏浚杭州西湖一样，这首先也是一项水利工程，苏东坡也将其作为一件山水艺术品来设计。虽然苏东坡很快调往扬州，没能完成西湖的疏浚治理，但继任者按照他绘制的蓝图，把颍州西湖建设得非常美丽。
颍州西湖也有苏堤，也有荷花与垂柳。直到现在，颍州西湖还延续着当年的韵味，当年的风采。
苏东坡非常享受治理山水的过程，因为那是诗一样的创作过程。由于每一项工程就是一部作品，所以他非常欣赏治理后的山水。
关于杭州，他说，西湖天下景，游者无愚贤。
关于颍州西湖，他则说，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
而后人说，天下西湖三十六，唯有惠州并杭州。
听到这一句，苏东坡一定会流露出诗人不加修饰的微笑。
5

如果仅仅敬畏山水，赞美山水，那还是所有诗人都能做到的，而作为官员的苏东坡，则有机会把对山水的敬畏之心、赞美之情转化为对山水的尊重、顺应和保护。
苏东坡治理过山水，不是改造山水，是要最大限度地保持山水的自然本色。
杭州之所以美丽和宜居，很大程度上因为生态良好，山水亲和。特别是西湖，是最亲和的城市大型湖泊。西湖是幸运的，因为有苏东坡及其前人和后来者，始终怀着敬畏和感恩，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西湖和杭州的生态系统。
西湖不只有水面，还有比水面更大的湿地。唐宋时期，大片湿地被开垦为稻田。苏东坡认为，湖泊生态破坏的主要原因，是过度开发，造成湿地面积萎缩。清除湖面葑草是治标，必须大面积保护湿地，保护西湖的生态系统，才是治本。
苏东坡做得很彻底，凡是对西湖生态有影响的农田，一律退出，还原为湿地。实践证明，苏东坡的决策完全正确。苏东坡之后，直至元朝初期，西湖再也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葑草泛滥。
后来苏东坡谪居惠州，组织治理丰湖，也实施了同样的退田还湖工程。
退田还湖，实际上是一种权衡。
把湿地开垦为稻田，可以增加粮食产量和财政收入，这在农耕时代非常重要。
作为知州，苏东坡当然希望GDP的数字更好看，希望农民人均收入提高得更快一些。
同时，他也要考虑生态的可承受，发展的可持续。苏东坡的高明，在于找到发展与保护的平衡点，找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平衡点。
敬畏山水，顺应山水，保护山水。苏东坡的山水情怀，在与山水打交道的过程中，表现得真实而卓越。
（西湖治理的故事，可移步一篇旧作。我们与东坡，距离是多远？）
6

苏东坡仕途四十年，得意过，失意过。火箭式连升过，也断崖式被贬过。
苏东坡始终以山水比德，寄情山水，在山水之间寻找自己，我即山水，山水即我，物我同一，物我两忘。他的山水情怀，不仅体现于对山水的态度，与山水的关系、与人的关系，而且体现于对自我的认识。
整理一下苏东坡的干部履历表，应该写满好几页。40年间，职务变动26次。不是从副处到正处的正常晋升，或者从一处到二处的简单轮岗，而是忽上忽下的大起落。
想当初，苏东坡一出场，就名动朝野。进士考试的文章，虽然阴差阳错地排名第二，但包括主考官欧阳修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苏东坡是最优秀的。那年，苏东坡不过21岁。
这是第一次大得意，接着就是失意。这么出色的学霸，居然被分配当了河南伊阳县主簿，九品小官。按照惯例，全国统考第二名，怎么也是个七品知县，或者正县级干部。
正当感到失意的时候，苏东坡当年就幸运地赶上了朝廷的制科考试。在欧阳修的指点下，苏东坡根本没去报到，直接参加了这场万众瞩目的大考。
科举三年一考，而制科不定期，很多年才举行一次。报考者必须有朝廷大臣推荐，而且先要预考，合格了才有资格参加皇帝亲自出题的正式考试。大宋王朝三百多年，科举考试一百多次，产生了4万多进士；制科考试只有22次，通过考试的，区区40人。制科考试成绩分为七个等级，其中第一、第二是虚设，第三等为最高。苏东坡就是那个第三等，也是大宋历史上是唯一的第三等。所以，苏轼被誉为百年第一。
制科考试得意，苏东坡被派任凤翔州府通判，相当于副市级干部。
29岁。结束4年的凤翔通判任期，本可以入翰林起草诏令，宰相韩琦却认为苏东坡太年轻，应该沉一沉，放一放，就只给了个闲职。
30岁，父亲去世，守孝三年。
33岁，回朝，还是个闲职。
35岁，闲了两年，苏东坡实在闲不住了，自请外放，担任杭州通判，还是副市级。
38岁，调任山东密州担任知州，虽然晋升一步，却到了贫困地区。
41岁，平调徐州知州。
43岁，平调湖州知州。
同年被捕，关押在御史台监狱。
44岁，被贬黄州，团练副使。相当于乡镇武装部副部长，属于散官系列，从八品，副科级。
48岁，到了汝州，还是团练副使。
49岁，官复司局级，登州知州。
刚到登州五天，被召回朝廷，任礼部郎中，司局级。
半个月之后，升任起居舍人，副部级，离皇帝很近。
三个月之后，升任中书舍人，正部级，离皇帝更近。
不久，又升为翰林学士，起草朝廷文件，主管礼部干部考试工作。短短几个月，已经是朝廷大员，风光大好。
53岁，以任龙图阁学士身份，出任杭州知州。
这次外放，显然有些边缘化了。宋朝实行中央集权，在朝廷任职，比地方体面而且重要一些。北宋有二百三十多个州，加上跟州平级的30多个府，这一级的正职干部有将近三百人。正部级朝廷大员出任知州，实在算不上重用。
小小失意不久，55岁的苏东坡，以翰林学士被召任回朝，担任尚书右丞，副国级了，风光无限。
没想到，回京仅仅5个月，苏东坡被贬为颍州知州。
56岁，平调扬州知州。
扬州6个月任职之后，被朝廷召回，任兵部尚书；不久，又改任礼部尚书。兵部和礼部，都是重要部门。
57岁，降格委任为定州知州。
58岁，被贬惠州，宁远军节度副使。任命文书上有括号，没有任何签字权。其实这个括号也是多余，宁远军节度副使也是散官，本就没有什么权力，跟那个团练副使差不多。
61岁，被贬儋州。
64岁，渡海北归。
65岁，病逝于常州。

苏东坡的宝贵在于，失意和得意的时候一样，乐观，坚定，真实。
因乐观而可爱，因坚定而可敬，因真实而可赞。
尤其是在失意的时候，更是呈现出一个卓尔不群的山水东坡。
7

山水东坡，是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
这是林语堂先生的评论，生动而透彻。
苏东坡的乐观，非常可爱。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融入那里的山与水和人群。
在黄州，苏东坡研究怎么把肉做得更有滋味。他觉得黄州猪肉便宜，还有自己的一小块地，有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还有从家乡流下来的滔滔长江，在这里住下去也很好。
在惠州，苏东坡深受当地人喜爱。《宋史》说，苏东坡在惠州，居三年，泊然无所蒂介，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他把吃荔枝当作一大乐事，写进了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在儋州，苏东坡爱上了吃牡蛎，连当地人都感到吃惊。儿子写信跟友人说起这件事，苏东坡却幽默地对儿子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朝廷该派人把我换走了。
苏东坡的乐观，表现为阳光，有趣。在朝廷跟同僚开玩笑乃至抬杠，在杭州跟僧人搞恶作剧。即使身处逆境，照样跟和尚逗乐，跟农夫大说大笑。
阳光、有趣的人，总是可爱的。而像王安石那样的官员，其实很有才气，工作能力也很强，人品并不坏，就是太拗，太无趣，所以苏东坡可爱，王安石不可爱。
8
山水东坡，精神极其坚定。
苏东坡对朝廷，忠诚；待人，真诚；讴歌山水，热诚。
特别是对山水的那份热爱，融进血脉，从未改变。苏东坡被关进监狱的103天，惨遭疲劳审讯，轮番毒打，受尽侮辱。这起灾难固然有多方面原因，但直接祸因则是一首诗。
因诗获罪，总该心有余悸吧？苏东坡却没有，出了监狱大门，当天就写了一首诗。然后，继续挥动那支大笔，写他的山与水。
被贬黄州，途中辛苦与折磨自不用说。一路之上，苏东坡居然饱览山水，写出了20多首诗词。黄州谪居四年，苏东坡写下诗文750多篇，大部分是歌咏山水之作。
他在黄州城边上那个叫东坡的地方，开垦了一块地，晴耕雨读，乐得自在。从此，中国历史上才有了东坡这个名号。

海南儋州和广东的惠州，这两次苦难流放，却被苏东坡变成了山水之旅，修成了两段善缘。
从富足中原贬谪岭南荒蛮之地惠州，从副国级到正部级，再降职为副科级，苏东坡受到的打击可以想象。但是，苏东坡能够从山水之间找到精神寄托。
苏东在惠州谪居940天间，创作了诗文587篇，平均不到两天就有一篇。原本默默无名的小城惠州，因为苏东坡而声名鹊起。
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
9

山水东坡，纯净真实，不含一点伪装。
苏东坡的真实，体现于对人，是与人为善，是坚守底线。
有人说苏东坡不太擅长官场争斗，所以总是吃亏。其实，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不为。
一个人心装满山水，就干净了。
每每打击迫害苏东坡的，都是新党人物。如果划线，苏东坡属于旧党。而对于新党的某些主张，苏东坡认为对朝廷和社会不利，照样明确反对。
在政治上，王安石是苏东坡的死对头。王安石整过苏东坡多少次，苏东坡一次也没整过他。王安石晚年落魄于金陵，苏东坡专门去看他。两人见面，苏东坡微微一笑，所有恩仇，随风而去。
那个长期担任宰相的章惇，迫害苏东坡时间最长，下手最狠。后来章惇被贬雷州，下场很惨。此时已经被赦免的苏东坡，很认真地给章惇回信，对他的境遇表示慰问，过去的事情，也是一笑而去，并且抄了一个药方，希望章惇养生益寿。
替父送信的章援，还是苏东坡的学生。在章惇得志并且疯狂迫害苏东坡的时候，这个章援对老师行同路人，从不来往。苏东坡不计前嫌，继续拿章援当学生。
苏东坡的真实，体现于做事，是认认真真，不掺杂半点虚伪。
在儋州，苏东坡设帐讲学，海南岛历史上第一位举人，第一位进士，都是苏氏弟子。
苏东坡离开儋州的时候，当地人扶老携幼，送了一程又一程。苏东坡很感动，他说，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
惠州人也从来没有忘记，当时的苏东坡，是多么不容易。身为罪臣，俸禄罚去了一半，就是这一半，也经常拖欠。加上夫人王朝云重病在身，求医问药也需要钱。但是，苏东坡仍然为治理西湖和修桥捐了不少钱，实在没钱了，就动员弟弟苏辙来捐。最后弟弟也没钱了，苏东坡就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一条装饰着犀牛角的腰带捐了。
惠州人为什么世代感念苏东坡，那都是以心换心换来的。
苏东坡的真实，体现于对自己，是坦荡，无我。
苏东坡笔下的山水，成为中国文学的重要符号。
苏东坡手下的山水工程，成为生态保护的人文样本。
如果以山形容品德，苏东坡像山一样巍峨耸立。
如果以水形容性格，苏东坡像如水一般流畅自如。
如果以山水形容真实，苏东坡恰似高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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