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意于象外

——浅谈舒勇焦墨山水画

◇ 张颐武

　　中国画的跨文化现象在当代已屡见不鲜了，特别是那些通过借鉴西画力求中国画变革的艺术探索更是比比皆是。这是基于本土的文化经验对外来艺术的择取。他们的变革并不是从跨文化的角度进行外来文化的融合与变异，而是以拿来主义进行演变和推进。舒勇长期在当代艺术领域，对于西方文化的接受远比在本土的中国画家更具有深刻与切身的体验，从他创作的路径审视，反而更加明晰中国文化艺术自身的品质与特征。他的创作反而更符合中国画传统自身的演变逻辑。这种现象在舒勇的焦墨山水艺术创作中获得印证。

　　舒勇的焦墨山水，便是他数十年积学养气的结果，是他在中西方文化和技艺的碰撞、融合中自然而变修成的正果。舒勇长期活跃在国际艺术领域和中国文化之中，对东西方文化有着敏锐的触觉。他巧妙的转换、融合中西文化的价值观形成中国传统价值观的国际表达，开创性地将焦墨山水画融入当代艺术的氛围之中。在笔墨的自然纹理中注入灵魂，留痕纸上，构成一幅意境悠然、意味深远的焦墨山水作品。他以笔墨自然纹理的抽象书写山水的具象，将臆造的具象映射在精神世界。

　　笔墨在宣纸上留下的自然纹理痕迹产生的肌理是舒勇随意挥洒的元素，痕迹的纹理化建构是对墨有浓、淡、泼、破、积、焦、宿七法的拓展，是使基础墨法发生风格变异的酵母，更是对中国画中传统笔墨“勾、皴、点、染、描”技法的解构，释放出笔墨的精神之力，开创性地重构笔墨纹理之精神，让笔墨走向更开放的现代语境。

　　在中国画诸多技法中，焦墨法是既古老又具有难度的表现技法。作为中国传统国画技法，其历史源远流长。五千年前的彩陶就是焦墨法，隋唐时期兴起的壁画基本上也是焦墨。焦墨画的难点在于浓墨中不掺入水分，墨的层次和变化很难掌握，容易出现枯笔、断笔、毛边、黏稠、生涩、易脏、灰面等缺陷，导致焦墨很难书写流畅。为了避免这些毛病，舒勇在技法上进行了新的创新。他通过焦墨做底，等墨干透后，再辅以淡彩水墨润色，待再次干透，再次以重彩绿色、以印象派的用色方式勾勒山体筋骨，获得了色彩厚重丰富且极具张力的视觉风格。中国画的精髓在于用笔将情感书写得流畅、精准，想要这样，就必须进行大量训练，将缺点转化成为优点，使焦墨具有厚重感、滋润感和层次感，又要有焦墨绘画独特的审美追求，还要将其融入国际艺术领域中。也就是说，作品本身不仅需要画家在表现语言上的颠覆和强烈表达，同时要有高超的技巧保证，而这种技巧还需要有国际性。

　　舒勇焦墨山水充满了抽象纹理构成，从中不难看出苍茫而烂漫的墨意。他的用笔始终处于一种自如、飘逸、激情的精神气场。对于他而言，每幅画面都是他的一场战斗，一场生命与精神的战斗。用笔驰骋于他的画面，将生命的豪情与精神的游动投射到山水之中。以笔墨自然纹理的抽象书写自然山水的具象，以臆造的具象映射精神的世界。他的焦墨山水是立意于象外，将气象雄厚、飘逸出尘化境融于画面整体的气象之中。这不是写实山水所能表现的境界，是舒勇焦墨山水对于焦墨的发展与开拓，是从西画之境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跨越。

舒勇  人民江山  纸本设色  2022年

 山水画的时代精神

——《人民江山》创作感悟

◇ 舒勇

　　在艺术界，我的身份很难被锁定，无法被准确归类为某一类型艺术工作者。这是因为我的创作没有常态固化的艺术样式，涉及艺术各领域、各媒材，作品最终往往以综合媒介的方式作为结果。正是跨领域的思维与创作方法，让我有机会熟练地掌握水墨、油画、摄影、雕塑在内的各种技巧，以及在创作过程中获得独特体验与经验。在艺术创作的三十年生涯中，我始终坚持把各种艺术技巧上升到艺术观念的层面，然后用观念去承载现实，让艺术直面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和问题，而非片面地追求所谓的艺术技巧带来的、以满足个人体验式快感为主的创作方法。这种创作方法与观念一直贯穿始终，即使在传统的中国水墨画领域也不例外。

　　“焦墨青绿”山水就是我运用观念艺术的思维方式形成的中国画新风格。以中国传统水墨作为基础，青铜文化和青绿山水为母语，通过焦墨塑形，青绿矿物质颜料勾勒筋骨，笔法中融入了写意及西方印象派、抽象表现主义的风格，发挥水墨的晕染技法，经过层层叠加把气韵统一在整体画面中。青绿山水在中国山水画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以矿物质青绿为主色，那是大自然的本色，也是中国古代人民思想中自然应有的色彩。青绿山水画所表现的是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因为它绚烂的色彩更能体现出大自然真实魅力与大好河山的壮丽秀美。青铜文化是中国文化的基石和载体，也是世界文化宝库中的精华。青绿山水的“绿”与青铜器的“绿”十分接近。我通过焦墨青绿独特的艺术语言，把矿物质的青绿与青铜绿的色彩统一在画面中，更是以观念艺术的语言把青绿山水的自然高贵与青铜文化的浑朴厚重融合在一起，让作品在穿越历史时空的同时，肩负起承载中华文明的责任。

　　《人民江山》这幅作品可以说是我最具代表性的焦墨青绿山水。二十大是辉煌新征程的新起点，经济日报社也迎来创刊四十周年，于是我创作了巨幅“焦墨青绿”山水画来讴歌新时代。整幅作品我以焦墨青绿为主要表现手法，把山比作力量与信仰的象征，在金色云海中把它刻画得巍峨挺拔厚重，云朵都像是镶上了金边，清晰地强化了光的效果，使画面具有一种神圣的仪式感。整幅画由金、绿、蓝色构成，每种颜色赋予了不同的含义，为中国式现代化描绘了一个恢宏场景。整幅山水作品视野开阔、气势磅礴、色彩金碧辉煌，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中华民族胸怀天下的抱负与使命。画面中的云金丝缕缕，与巍峨挺拔的山形成强烈的对比，它似奔腾的江河，翻过山顶，飞流直下、一泻千尺，表达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征程中，积极向上的民族精神与豪情壮志。

　　有关作品的题跋，我与经济日报社郑庆东社长反复讨论，最终题跋为“人民江山”。习总书记在二十大的报告中重点提到“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这是“天人合一”思想的当代表达。时代呼唤精品力作，时代赋予了我们创造精品力作的历史性机遇。《人民江山》巨幅焦墨青绿山水作品以二十大的时代背景为历史性契机，把民族兴衰、国家兴亡等崇高审美情感铸进了山水画里，回归了中国山水画的真正价值与意义。在焦墨青绿山水营造的厚重与生机勃勃中，展现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程中的宏大精神气象。

　　《人民江山》画的不是哪一座具体的山，而是把华山、黄山、泰山、张家界等各种形态的山融为一体，意指三山五岳。三山五岳是中国人意识中锦绣江山的代表，也是人文汇聚的高地。我将中国人对三山五岳的人文情感融入作品，努力表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题中之义，实现哲学思想、人文精神与现代理念的深度融合和高度统一，以焦墨青绿山水中所蕴藏的天人合一思想与青铜文明的灿烂以及新时代的恢宏气象来寄托人民的爱国情愫和民族意识。

　　中国山水画的真正意义，就是以自然山水为媒介，来展示创作者的思想与价值观。山水风貌最能代表地域特征，许多国家和民族都把独特的山水视为自己国家的象征、民族的标志。与西方风景画不同，中国山水画经过几千年的沉淀，具有深厚的人文精神，承载了中国人的家国情怀。通过《人民江山》的创作，我再次意识到“社会山水”对新时代中国现实的意义。传统山水画中的人文精神，很多时候呈现的是一种避世的概念，古代文人雅士为了逃避现实而寄情于山水之间。而我倡导的“社会山水”则更多是希望以山水为媒介，把一种介入现实的建设性力量唤醒，为推动社会进步而探索和实践。《人民江山》是植根于中国传统山水画中最为典型的“社会山水”作品，用恣意飘然的笔墨表现“焦墨青绿”画独特的审美追求，同时又融入国际艺术手法和元素，开辟了“社会山水”这块试验田。在“激活中华文化生命力”上做了全新尝试，让观众在山水画中畅怀纵情，感受新时代的恢宏气象，在自然美中找到时代大美和精神观照。

【详见《中国书画》杂志202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