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喜的瞳仁里季节总是互相拖着走过

春天拖夏天，夏天拖秋天，秋天拖冬天

桃花爆炸，蜂声嘶哑，秋虫打架，雪人戴上可笑的草帽

她惊喜的喊叫里，那些事物就像青蛙跳过来又跳过去

她恨不能也像青蛙一样跳到那些事物里去

扭住春夏秋冬大闹天宫

她总是发辫散乱，衣扣掉

大笑起来如一树繁花叮当落地

她是我邻家妹子，常猛敲窗子喊我哥哥

有一回敲破玻璃挨了她妈一顿好打

她大哭大叫如春溪暴涨三日

母亲的浮桥终于冲垮

我在那座浮桥坍塌前及时过桥去了远方

都市打拼我赚了小钱也犯了忧郁

我知道药方在哪却无处抓药

我后来知道她被拐去了一个更远的城镇

整日衣衫零乱，目光迟滞

地下室有三岁的儿子，整日蹦跳

像只青蛙

她歌声沙哑，不好听

有点像鸟儿翅膀噗噗地拍击

但坚持唱着，一首接着一首

如同飞鸟，一程接着一程

她的歌，貌似天空传来

实际上，是在过街地道里

行人匆忙，都不看她

她靠墙而坐，背着一个孩子

她的歌声里

都是过客的喜鹊

都是自己的乌鸦

时间，当然已经很久了

你心房的那个够不着手的角落里，一只蚂蚁

始终活着

连皮带血的，尖利利的，每天都

咬下一点什么来

每夜难睡，安眠药换了四种

睡着了，也睡不死，就因为那只蚂蚁

不肯安分

夏天还没过去，你看见的树，都已枯黄了叶子

而寒冬刚至，你就听见

嫩芽在响，噼噼啪啪一片

那是你递了一些虚构的情节，交付那只蚂蚁

你希望有春天爬动，给自己一个痒痒的感觉

但是它却

咬你一口

白天，风吹过你的脸上，找不到你的泪腺

该风干的，早已风干

只在夜晚，枕巾还有南方雨季的感觉

有感情的橹，勉力

摇过古老的桥洞与捶衣声

所以你阳台上，总有一条枕巾，早晨要晾着

手机上那个冤家号码，不肯删去

你再也不敢打

它也总是不响

手机换了三只了，号码还在，就像

那只蚂蚁活着

蚂蚁还能给个痛

这号码，这十一个数字，是移动

还是电信编排的

怎么会编排得如此无情

哪怕只更动其中一个数字，这世界

就通了

风告辞了，雨留了下来

遍地湖泊

每个人走路都像鸭子，啪啪啪水花四溅

爱情告辞了，婚姻留了下来

满房间都是尿布

奶瓶倒在键盘上，沧海横流

人生告辞了，音容笑貌留了下来

坊间都是赞扬

子女化名出洋，选购豪宅

历史告辞了，恶名留了下来

封条横七竖八

罐中唯冬虫不死，静候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