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之间》　　刘柠著　　中信出版社出版　　　

　　■郑渝川

　　2011年3月发生的日本海啸，是一起在社交媒体渐趋普及的时代所发生的悲剧，日本之外的人们借此获得了更多、更直观、接近现场目击的观察。

　　中国媒体和网民中，一种颇为流行的说法是，日本大地震后，灾民自发有序组织起来，并不陷于盲目的慌乱。这还进一步被归纳为“日本人在旷世的灾难面前的表现”。此种判断有大量的图片资料作为佐证，因而为很多人所深信不疑。

　　在“知日”作家刘柠看来，以上看法至少是不甚全面而准确的。刘柠为此撰写了《自然灾害与日本的国民性》一文，指出中国网民和读者习惯使用的国民性分析方法（视角），其实过于简单。日本灾民的“现场”行为，实际上是日本国民在对特殊的自然环境的使用中，所形成的危机意识的一种表现。属于泛神论的神道教对日本文化影响极深，神道教不讲轮回，而认为人的肉身一死就将获得超自然力，继而成神。这种文化背景下，日本灾民对灾害的看法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即灾害不管有多严重和恶劣，都是祖先和神所赐予的，必须照单全收。刘柠特意强调，中国媒体、网民和读者对日本灾民的评价，多带有先入为主从而得出的“人定胜天”的结论，但日本文化中根本没有这种理念。

　　刘柠在文中还进一步指出，日本文化所讲求的审美理念和意识，就包括对（绚烂）死亡的欣赏（比如盛开的花朵不可避免走向凋落），这是中国人基本上无法理解的。正因如此，日本文化才发育出善于隐忍、惯常沉默，但在特定情况下又会走向狂放肆意的国民性。

　　中日之间，特别是国人对日本的认知，其中存在偏差甚至全然错误的又岂止这一点？刘柠曾在日本游学，后又在日企工作数年，长期观察日本社会、文化、时政、经济问题和中日关系，就此感触颇深，为此撰写发表了大量文章，向读者介绍相对而言更真实清晰的日本，此前已有多种结集。《自然灾害与日本的国民性》等文章新近结集为《中日之间》。

　　《中日之间》分为四部分，分别述及二战后的中日关系、日本的文化风土、日本历史、日本制度文明。其中第三部分“历史纵深”讲述了日本的江户时代、从“大正民主”到法西斯时代的剧烈转型、二战期间的“特高”警察、永田洋子和联合赤军事件等近代以来在日本国内有着极大影响的历史事件（过程）。此过程相比魏玛德国的法西斯化较少为人关注，从而让东亚地区最珍贵的国家转型样本失去了应有的广泛警示意义：民主、自由、法治要比我们以为的还要脆弱。

　　《中日之间》一书最见功力的还属第一部分，即探讨二战后中日关系的多篇文章。1972年9月25日，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率团访华，并在当晚中方举行的欢迎晚宴上讲话，对日本侵华战争表达“歉意”，称“添了很大的麻烦”。中方次日表示，不能接受此言提及的“麻烦”。田中解释，日文中的“麻烦”，表达的是诚心诚意地表示谢罪，包含着以后不重犯的意思，中方接受了此解释。刘柠在书中梳理了中日政界高层几十年来就此问题的纠葛，援引日本著名学者的说法，指出日方在后来轻易篡改对“麻烦”的解读，正是中日信任迟迟无法建立的重要原因。刘柠在书中还就有关方面对日政策，长期僵化沿用“把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和广大日本人民区分开来”的立场给予了批评。